“对不起。”她低下头来,一缕秀发不听话地滑落,轻轻扫过他的眉峰,凉凉的,有些痒。“怎么了?”“还在苏扣村的时候我就想过很多次,我们成亲那日会是什么样。我知道今日这样的大婚绝非你想要的样子,身处敌国,唤敌作父……”他说着,翻过她的手掌贴在自己唇上,认真地凝望着她,“让你受委屈了。”他说得真挚,颤抖顺着薄唇传到她掌心,惹得她心尖跟着一颤,弯下腰去与他额头相抵。“我不委屈,”她朝他低低地笑,“嫁的人是你,我就不委屈。”他听她这样说着,合上眼睛,长长出了一口气。这些日子他在冯昶面前演戏,为了防止露出马脚,日夜提心吊胆,就连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,见她的机会也少得可怜。如今将她揽在怀中,他才觉得自己仍还活着,而非身处地狱,周围净是鬼邪。殿中烛火摇曳,映着两人交颈相依的影子。清寒的殿外,两个黑衣人手握弯刀,蹑手蹑脚靠近了门口,对视一眼,捅破窗纸,将那灌了迷烟的芦苇条往里一伸。“嗖嗖——”两声箭响。那两个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,心脏便已被利箭贯穿,连惨叫也没能发出来,便纷纷栽倒在了门上。“咣当”一声,房门被两具尸体撞开,房内交颈谈情的两人骤然起身。陶酌风向前一步,抬手将她挡在了身后。下一刻,门外走进来一个绯红的身影,走到尸体旁一拉他们的面罩。“的确是皇兄的人,他要杀你的心已经按捺不住了。”陶酌风看看那两个刺客,抬眼一瞧淮胜:“果然来了。多亏了公主提醒。”“客气了。幸好他手下之中有我安插的眼线,否则这等机密的行动,我也不一定能提前得知。不过我今日救了你,皇兄极有可能怀疑到我头上,日后行事便更加不易了。”陶酌风盯着尸体瞧了半晌,眼神微微一暗:“既然如此,冯胤便更加留不得了。”房顶之上,几个黑衣人打了个手势,悄无声息地撤离了东宫。“通知公子,他们二人无碍,是淮胜公主出手相救。”大越皇宫。听到冯昶寻回嫡子,太子妃又即将出使大越的消息,宫澶沉默片刻,脸色阴沉十分难看,手中的御笔被他狠狠折断,墨迹甩了一御案。“失散多年的嫡子刚刚找到就立为太子,还如此心急让他那太子妃前来激我!好个冯昶,好,好得很!”他登基多年仍未有继承人,仅有的两个儿子年纪尚小,无法继承储君之位。冯昶此举无非就是在向他炫耀,讽刺他后继无人。但他也确有几分好奇,究竟是谁家的女儿能入了冯昶那般势力的眼,以至于他刚刚寻回太子,便将她立为太子妃。好不容易咽下这口气,宫澶对内侍吩咐道:“去通知昭王,几日后祁国太子妃到上京,由他全程随行。”到访“请太子妃换轿。”数日后,时值黄昏,日暮四合,炊烟袅袅,斜阳昏黄照着归林群鸟,红云漫天。上京西城门外,祁国使团的车队浩浩荡荡而来,为首的是一架华贵的马车,四角坠着四个金铃,一摇一晃,响声清脆,像在朝上京城宣布自己的到来。行至城门下,车队缓缓停下。城门那边的金甲神武卫分至两侧,身着绛紫色朝服的宫哲打马上前,缓步来至金铃马车前。“请太子妃换轿。”前些日子鹰骑大张旗鼓地操练,后来又莫名其妙安静了下去,接着冯昶突然宣布找到太子,还仓促派这个刚刚娶进东宫的太子妃来上京,这一连串反常的举动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阴谋的味道,令大越不得不谨慎对待。马车里的是祁国太子妃,但谁也说不准是真是假,那马车又宽敞得很,夹带些不该带的人或物潜入上京也不是不可能。只是对方毕竟身份高贵,公然搜查定然不妥,但也不能如此轻易地让他们进城,故而宫哲在城门内准备了一顶轿子,要她换乘才肯放使团入京。一来此举能确保祁国人无法在那马车里做手脚,二来,宫澶前些日子因为冯昶的来信发了火,直到现在仍怒气未消,要祁国的太子妃在城门口下车,徒步走进城中换轿,算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,也好让宫澶多少消消气,不至于让此次出使落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。宫哲方才那句话一出,祁国使团中立时有人抗议:“昭王殿下这是何意?”宫哲轻飘飘扫了那人一眼,坚持道:“太子妃一路乘车委实辛苦,本王已在城中备好软轿,以便太子妃好生休息。”